三、水尸还魂

    回到客栈,南烈叩了一会儿的门,却不见有人来开门。轻轻一推门就被打开了,门后本该有流夫人的地方也空荡荡的,南烈面露疑色,直到看到倒在大堂的老者,便察觉事态不妙,流川搀扶起老者,老者嘴角有血迹,南烈把脉后发现只是被人用掌力给震晕了。看守喜神客栈的不说功夫有多厉害,但是也还是有扎实的基本功,什么人那么厉害,竟然可以一掌就把人给震晕,盗尸的人是盗尸贼还是和流府有过节的仇家?这些只能等老者醒来问问情况再做定夺了。

樱木半抱着晴子,流川拿出来的孔雀胆给晴子喂下,然后看樱木把晴子抱到床上躺下,两人一起来到老者房间,南烈正在帮老者疗伤,看南烈扶老者躺下后,流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。

“我娘是不是被人盗走了?”

“嗯,只是不知道是盗墓贼还是流府仇家,老者估计一杯茶的功夫就会醒过来,到时候问问他当时的情况,我们先下去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的线索。”

“这些人穷疯了么?连尸体也盗,流川夫人那么好的人,为什么死后还不得安宁呢?”樱木忍不住的抱怨着。

三人来到楼下,仔细看了一圈,南烈发现了几处异样。守魂灯灭了,这守魂灯一般不会受自然风力的影响而熄灭,除非有脏东西靠近或者同道中人所灭。神龛下面有一滩水,颜色也有点青绿,水鬼么?地上并没有划痕,门背后有些许的朱砂散落,房间许多东西都有移位的迹象,证明之前有过打斗,喜神也许走煞了。

“老头醒了。”樱木首先发现走下楼的老者,南烈赶紧上前询问。

“师傅,发生了什么事?何人把你给击晕,喜神又哪里去了?”

“客官实在对不起,都是老夫看守不力,本想着你们也许快回来了,我就去厨房弄点夜宵,以防客官回来肚子饿,我才进去一会,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我赶紧出来一看,刚出到庭院,喜神就冲我袭来,我边躲边想办法,谁知忽然一人从我背后一掌袭来,我被突袭得气血上涌,还未喘息过来,就被从后面给打晕了,本以为我老命要就此不保,没想到醒来后还能看到你们。”

老头边说边叹气,虽然还有疑问,但是南烈看老者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,也不打算硬逼着询问,只问了老者附近可有河流?老者告诉了南烈在房屋后三百米处有一条小溪,村里的人都去那里洗涤衣物,南烈让樱木留在客栈保护老者和晴子,他和流川前去一看究竟。樱木听到南烈夸他有责任感,是大丈夫,一边说“因为我是天才嘛”一边卷起袖子进厨房说要露一手,让狐狸刮目相看。

南流两人来到小溪边,现在是子时,白天清澈见底的水面,此时在月光照射下竟泛着绿光,午夜正是水面底下的鬼怪活动时间,传说水鬼都很爱装小孩啼哭,引人到水边,然后趁机抓下水,吸取血液,吃眼珠,指甲,做他的替死鬼,自己去转世投胎。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,如果午夜在河边走那就很容易招惹水鬼了。

南烈走在靠水的一侧,流川走在他另一边,顺着水流往下走,走了一会就来到一个山脚,前面没有路了,可是水边的泥地上有一些凌乱的脚印,一看就是新增加的,朝向也是朝着山里的,而水流也没有就此停止淤积成底滩,那就代表还没有走到尽头,应该是被人给施了障眼法,南烈嘴念咒语,手拿道黄符,点燃对着山壁画了一个符状,然后大喝一声“开”,黄符燃尽,眼前的山壁显现出了真实面貌。

南流面前的其实是一个山洞,山洞被树枝给遮盖的严严实实地,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婴儿的啼哭,两人对视一眼,南烈悄悄附在流川耳边说道:“我给你一颗闭气丸,可以保持一小时不呼吸,这样即使遇上水鬼,他们也只会把你当死人,不会靠近你。”流川刚说了个你字,南烈就接口道:“我用不到,这些小鬼怕我还来不及。”

南烈拿刀劈开了一些树枝,弄出一个容人穿过的口,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洞里,流川拿出了一颗夜光珠,照着前行,南烈忍不住多看了流川两眼,在他印象里,流川应该是那种不食烟火,更不会在乎钱财的人,没想到他还会想到带上盘缠。越走近婴儿声越响,也越凄厉,感觉不止一个婴儿在哭。

终于见到了水流的底端,流川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到说不出话,只见浅水端底有无数个浅坑,每个浅水坑里都埋着一个龛棺,有的龛棺破碎了,里面竟然是被布裹成婴儿状的男女童尸体,尸体大多都十指模糊,眼眶空洞,眼珠不翼而飞,布上血迹斑斑,而布条好像都统一汇聚到了一个露了一角在外的黑棺里,就像在输血一样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“天底下葬法极其之多,常见的土葬,以用棺材盛尸,掘土为墓,埋棺其中,堆坟立碑。或火葬,以树枝搭建棺床,燃火烧之,化骨为灰。其实除了这两者以外还有水葬,天葬,塔葬等等许多葬法,这个应该就是水葬了。很多地方针对早夭的孩童就实行了水葬,民间传统说法,孩子们生性脆弱胆小,害怕火焰和猛禽恶兽,喜欢绵柔光滑的流水,平时喜欢玩水,通过水路可使其不受惊恐地走进轮回之路。”

“可这不像普通的水葬,龛棺尸体密密麻麻的,简直就像一个水底乱葬岗。”

“嗯,确实有古怪,正常水葬,旁边会插一杆印有经文的幡旗,表示对死者的祭奠,祈盼早日灵肉分离,生命轮回,可岸边什么都没有,再者,这些龛棺的摆放位置,每一处都是有讲究的,所处的二十四个方位,分别是子、丑、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十二个地支和甲、乙、丙、丁、庚、辛、壬、癸八天干,以及八卦中的干、艮、坤、巽四卦这就是风水中所谓的二十四路,每一路都是灵气最盛的地方,看似阳气十足,实则极阳之中必有极阴,水本就为阴,人的魂魄是属阴的,遇水则强,遇火则弱,尤其童男童女因为没有破身,所带的阴气最为纯净,若是能用童男童女的话,这是真真是一个阴煞地,是养尸的极佳之地”

“呵呵……小子,你懂的倒是蛮多的。”旁边突然冒出了一个粗狂的男声,紧接着一道黑影闪现到了南流的斜前方。

“你又是何人,半夜鬼鬼祟祟的。”南烈把流川拦到身后,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子,只见此男子,一头微卷的乱发遮挡着眼睛,满脸胡渣,肤色苍白,比流川还要白上几分,身形略微佝偻,身上的衣服却井井有条,一尘不染,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怪异。

“我是何人,你小子还不配知道,快速速离开,否则休怪我不客气。”

“我们寻水鬼而来,现在还一点线索都没有,怎么可能轻易离开。这如炼狱一般的养尸地是你弄的,你难道要养游尸?”

“呵,我苦苦准备了十年,才不是为了那区区游尸,我要借尸还魂,还差最后一步了,本以为我还有再等几年,没想到,竟然让我等到一具体内有金蚕蛊的凤凰女尸体,今天你们两个小儿又自己送上门来,正好可以血祭开封,果然是天助我,我终于可以复活阿彩了,阿彩,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。”说完就开始仰天长啸,加上婴儿的啼哭,好不诡异!

南烈听着男子近似疯癫的狂笑以及自言自语的内容,更加确定了流川夫人就是被男子给带走的,可是金蚕蛊又是怎么一回事,自己帮流川夫人封穴的时候也没发现任何异样。在南烈思考的时候,流川已经抢走南烈的刀与男子打斗起来了。

“想杀我,你还嫩了点,现在还不到开封的时候,留着你的血还有用,还不到杀你的时候,你最好识相的待着,否则……”流川根本不听男子说什么,只是在和男子过招的时候让男子把他母亲给交出来。

南烈上前帮流川,步步紧逼男子,男子看似毫无招架之力一直倒退,退到河边忽然朝河里一跳,就瞬速融入了尸体中,消失不见了。

流川紧跟着要跳进去,被南烈给拉住了,“不能跳,这死水是他自己弄起来的,他跳下去,可以安然无恙,我们如果跳下去,那真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,里面不止那些死了的婴儿,肯定还有很多水鬼,下去绝无生还,我们再想办法。”

听完南烈说的话,流川退了回来,问“是他把我娘带走的,他要干什么?”

“应该是借尸还魂吧,听他那口气,最中间的棺材里应该是他深爱的人,他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复活他爱的人,用男女童建阴煞地养尸锁魄,长年累月吸取天上月光的阴气和地上的阴气,都传输到棺材里,用镇尸纹镇住,防止中间出现意外反噬,按道理来说是养出一个游尸,但是听他刚刚那个意思,再加上他选在水里建养尸地,那就一定用水鬼拘了魂,再加上金蚕蛊的操控,人血的开封,那真的可以起死回生了。”

南烈刚说完,地面就开始了剧烈的摇晃,露角的棺材从水里慢慢升了起来,四周的龛棺全都随着地面摇晃往泥里陷了下去,整个棺材竖立在了水面上,水从镇尸纹上流下,镇尸纹变得鲜红,就像新鲜流出的血液,神秘男子一脸痴笑的从棺材背后走了出来,一边抚摸棺材,一边嘴里喃喃着“阿彩,阿彩。”

男子轻念咒语,手里不停地结着法,随后拿出一道紫色符咒,咬破手指,滴血画符,把紫色符沿着棺木上的镇尸纹从上而下擦了过去,镇尸纹竟然奇迹的消失了。

“天为眼,地为耳,再赐你金蚕玲珑心,听我令,启!!!”男子刚念完咒,棺材前板便直直倒了下来,激起一层水花,声音也在洞里回响。随着棺材板的打开,里面出现了一具女尸,她紧闭双眼,精致立体的五官,面色红润,厚嘟嘟的嘴唇像刚吸满血一样,鲜艳欲滴,一头卷发披散在背后,上面唯独别了一朵白色小雏菊。

男子把棺材旋转了一个面,棺材背面流川夫人紧贴而立,流川看到流川夫人就再也忍不住了,想往前冲,手却被南烈紧拉着,男子看到激动的流川,把食指竖在了唇上,示意流川稍安勿躁,把头靠近流川夫人,然后瞬速在流川夫人身上点了几个穴位,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鼎,朝放在流川夫人的嘴前,只见不多时,一个东西在流川夫人脖子上不停移动,渐渐地一个金色的物体从流川夫人嘴里爬出来进了鼎里,男子左手拿鼎,右手把流川夫人朝流川推了过来,流川上前接住了流川夫人,南烈也上前检查了一下流川夫人,并无什么不妥。

“放心吧,我就只是取她体内的金蚕蛊,一具尸体,对我无用,接下来就该你们血祭了,拿命来吧。”说完便向南流两人袭来,男子掌法犀利,身法诡异缥缈,近身交手忽然发现南烈也不是平凡之辈,不易硬攻,就把注意力转到了流川身上,声东击西,表面攻击南烈,实际是找机会朝流川出手,南烈看出了男子的打算,硬插进两人之间,拉着流川退后了一段距离。

“我看你借尸还魂,其实也就只差一滴童子血,我们两其实可以斗个平手,你这样和我们打斗,未必能得到童子血,还会错过最佳时间,不如我帮你一把,你也不要为难我们。”

“哦,帮我?如何帮我,你为什么又要帮我呢?”

“我们都不是童子,童子血我肯定是给不了你了,但是天底下除了童子血最精粹以外其实还有别的可以代替,我们赶尸的,别的没有,这些阴物玩意儿多的是,我这里有脐带血,比童子血更精粹,你拿去吧。至于我为什么要帮你,看你是为了心爱之人如此,此情感天动地,更何况我这凡人之心。”

说罢,南烈就把一个瓶子朝男子丢了过去,男子接到瓶子就把棺材转了过来,男子把鼎朝着女子嘴边一放,鼎里的金色物体就钻进了女子体内,发出了亮眼的光,又拿手指蘸取南烈给的小瓶子里的血液,涂在了女子的七巧处,再点燃黑符,嘴念咒语,做完一切,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,男子痴痴地看着女子,女子也没有丝毫变化,南流二人也在河边静静的看着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就在流川以为应该是失败的时候,洞里忽然起了大风,女子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,小雏菊却突然染血一般变成鲜红色,随着风一吹 ,血红的花瓣纷纷飘落,当最后一片花瓣飘落到了水面上时,女子睁开了眼睛,从无神到清明,机械般转动了一下脖子,像太久未打开过的木门,发出了咔擦咔擦的声音,看到旁边的男子时,整个僵硬的面部却透露着柔色,嘴唇轻启念了男子的名字“良田”,男子激动的流下了眼泪,又哭又笑,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此时的喜悦。

“阿彩,你终于醒了,你这一觉睡得太久,太久了,我们回家,回家,去看看我们家院子里新种上的小雏菊,虽然现在还没到秋季,但是等秋季来的时候一定开满小屋四周,美不胜收,顺便回去看看小天吧,他,也想娘了……”良田一直在向女子的诉说着近况,虽然依然在流泪,可嘴角却露出了幸福的笑。

看着两人的互动,听着男子的话,南流二人也开始有点动容,但是南烈却发现了问题,

因为旱魃出世都要经历天雷地火的天罚,水尸还魂又如何躲避天罚呢?外界没有变化,女子也毫无天罚的迹象,正当南烈觉得奇怪的时候,男子已经伸手牵着女子准备从棺木里出来回家了。

“不要……”南烈还没来得及说完,女子已经跨出了棺木,下一秒,女子在月光的照耀下,瞬间灰飞烟灭了。

“阿彩,阿彩,为什么?为什么?为什么?”男子发出了悲伤的怒吼,问着苍天不公,吼着不舍、不解、不甘,随后全身和脱力了一样,滩坐在水里。

“生死本就由天定,你逆天改命,做尽丧德之事,此情虽感动天地,此事却实则天理难容,表面看似成功了,其实呢,她只复活在了棺木中,旱魃要经天雷地火之罚,你借尸还魂,亦要受尽天罚,这罚也就是罚她只在棺木中能复活,越了界,那必受天惩,结果就是刚刚的那样,灰飞烟灭,不知你这到底是爱她,还是害她。”

听完南烈说的话,男子终于有了一点反应,“你问我,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,我宫城良田,从出生到现在最爱的就是她井上彩子,我那么爱她,怎么会害她,我本是没有凡人情感的水葬师,她是凤凰山的提灯女,本来我们没有交集,只因一次小小误会,我就对她一见钟情,起初我对她只是暗恋,没想到她竟然也喜欢我,还能下嫁给我,她出了凤凰山,我也逃离了村子,因为我们在一起,对于我们各自的家族来说都是天理难容的事,都算背叛,我们去了一个偏远的山村生活,成家一年后,阿彩就为我生了一个儿子,叫天儿,本以为我们会就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,没想到,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。”

“他们?是你原来村子里的人,还是凤凰山的人?”

“凤凰山里的人虽然也没几个好人,但是她们自视甚高,出了凤凰山的人就与凤凰山一刀了断,井水不犯河水。不放过我们的是我村子里的人,村子靠河,那年正好发生水灾,他们认为是河神发怒了,要拿童男童女祭河神,缺童男,村子重男轻女,谁家都不愿意把自己家儿子给祭河神,不知道是谁说的,是我和阿彩结合惹怒了河神,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大灾,即使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开村子两年了。”

“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。”

“他们找到了我们,然后仗着人多,就把我们给打伤,把天儿给抢走了,然后派人拖延我们,等我和阿彩赶到祭台的时候,只来得及看到他们把天儿抛下湍急的河流,阿彩也跟着跳了下去,我被他们给拦下来了,我身为水葬师十几年,没想到有一天,我却连自己的妻儿都葬不了,什么都做不了,既然她们活不了,那我就要他们给阿彩和天儿陪葬。”

“所以这个养尸地是村里的孩童?”

“没错,都是他们的孩子,我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这种丧子之痛,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会有感觉了,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了,哈哈哈……”宫城仰天大笑,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。

“可是这有什么用,有什么用,阿彩再也回不来了,回不来了,天儿也回不来了,都没了,什么都没有了,我还留在这世上,有什么意义呢,阿彩,阿彩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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